宓蝶的手顿在半空,他竖耳一听,通往牢房的长廊果真有脚步声回荡,那人并未刻意放轻脚步,广而告之自己选择撤退的讯息。

    宓蝶眯了眯眼,那人箭下的幸存者不止北冥只,还有他,他能认出那支箭是谁的手笔。

    那人和方才救他的人有默契地选了同一日来找他的麻烦,不过以眼下的情形看来,来找他讨债要他性命才是那人的首要目的,凭那人的感知,定能觉察到北冥只也在此地,但仍旧射出了那一箭。

    害他性命不成,倒害他欠了北冥只一个人情。

    宓蝶闷声不吭,取下别在腰间的钥匙卸去牢房的锁。容骄怔怔地盯着阖目忍痛的北冥只,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才抬起头,害得他心上人旧伤复发的罪魁祸首面无表情地替他解开手脚的镣铐,他仿佛没反应过来般扭了扭腕子,下一刻拳头就落在宓蝶脸上。

    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,宓蝶踉跄几步,稳住身形,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。他冷冷瞥一眼面前怒发冲冠的容骄,啐了口血沫,轻声道:“今日之事是我欠他,我不会忘。走吧,就当我从未见过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若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一定亲手砍了你的头,”容骄再不多看他一眼,撞过他的肩踏出了牢房,“……还有拓拔苍,伤了王爷,我要他一辈子拿不动弓箭。”

    北冥只意识昏沉,他似乎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,那个他少年怀春呢喃细语过的、他被迫忘怀、恨不得嚼碎了吞下肚的名字……他眼睫微颤,凤眸睁开一条缝,完全昏迷前,他只记得两张与心中人名不相符的面孔簇拥在他瞳孔。

    献王名下有一客栈,名“地神庙”,专供那些个朱门绣户的异国商贩歇脚,今儿夜里却招待了三个衣着糟乱狼狈的人。

    北冥只在梦里也诸事不顺。先是梦见他头顶上飘一面彩旗,他引弓射箭,愣是一箭未中。再是梦见自己骑一匹黑马,追逐前头那匹白马,挥断了鞭子也只配跟在白马屁股后头吃灰。

    荒谬!离奇!莫说在大梁,普天之下又有谁的射艺和骑术有能耐压他一头?……好罢,他承认似乎是有那么一个人。

    他铆足劲想睁开眼去真真切切地看清与他竞争的人,越是尽力景象就越是模糊。翠绿欲滴的青草,清脆响亮的马蹄,高高悬挂的旗帜……终化作一片虚幻。

    “王爷!王爷醒了!”

    北冥只刚睁眼,便听见一声激动得无法自抑的欢呼,容骄娇美的脸蛋挨得极近,他应是沐浴了,北冥只嗅到了他身上宜人的皂角香气。

    宓蝶“啧”一声:“安静点。你知不知道伤员需要静养?”

    宓蝶的手顿在半空,他竖耳一听,通往牢房的长廊果真有脚步声回荡,那人并未刻意放轻脚步,广而告之自己选择撤退的讯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