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雨持续得比想象中更久,唐幼一回宁府就打起了喷嚏,趁着薛钺去找厨房给他煮姜汤的时机,姚铃急忙伺候着小少主换下湿衣裳,摸了一下他冰凉的手,又往房里放了个火盆,看着唐幼面上逐渐有了血色才悄然隐去身形。

    薛钺端着汤,一进门被热浪打了个踉跄,正欲开口,想到昨天夜里他冰凉的身体,又将话全憋了回去。

    他虽不说,唐幼却也看得出他的难捱,眼看薛钺被烘得身上像起了火,额头都汗津津的,唐幼咕嘟咕嘟喝完姜汤,把碗往他手里一塞,道:

    “你热就出去吧,只是受凉而已,又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薛钺也不逞强,抓着碗转身就走,到了门口没推门,回头一看,床上坐着的小祖宗果然不高兴了,于是把碗放在小桌上,又回来吻他额头,笑道,“叫我走的是你,不高兴的也是你,又不是小孩子了,要人陪还说不出口么?”

    唐幼纠结的小心思被看穿,满脸通红地推开薛钺,反而被人搂得更紧。

    两具火热的身体贴在一块儿难得没有什么旖旎念头,唐幼感觉自己好像借由这个拥抱获取了什么,使得对这副破烂不堪的身体的抱怨忽然就少了些,想着想着,竟然就这么睡着了。

    再睁眼时,窗外已是一片无际的黑,盆里炭火烧得正旺,想来是中途被换过一次。

    躺了半日骨头都要散了,唐幼裹好衣服,决定出去散散步。不过怕打扰了人家,他只往厢房的反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刚走几步,静夜里隐约流淌着一阵琴声,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,唐幼寻声而去。

    穿过后院的假山与小竹林,一片池塘出现在眼前,池旁立着一座六角凉亭,亭子里正是一抚琴人。

    唐幼眯起眼仔细辨认,是宁月池。

    这琴声怎么听也听不出一丝哀绪,这家伙真是好兴致,死了兄弟还有闲情半夜弹琴,唐幼腹诽道。

    兴许是夜雾浓重,眼前池水凉亭都笼罩在股股脱脱的灰云下,如梦似幻,看不真切。宁月池转过身向他招手,白衣映月,羽化而登仙。

    唐幼忽的心如擂鼓,试图向亭内走去,又有几分情怯,望海崖的刁蛮小少主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画本里写的“敛尽春山羞不语”。

    “听闻你白日里淋雨受凉了,现在好些了么?”宁月池问道。